曾经,我对烟都城没什么概念,只是在长春读大学的时候,听英语系的学姐说过,她是烟都的,寒假回家,都是先从长春到大连,然后再从大连坐卧铺船回烟都。后来我记混了,我便一直认为是可以从长春直接坐船回烟都。
那些年在长春的日子,光怪陆离,奇幻无比,记忆里的细节总有偏差,那位学姐的初吻给了我,初夜给了我,他们家的饭店也给了我。
我应该没记错吧,我们本来好好地在广州生活,大学毕业后她跟我回家了,在准备领证的前一天,她前男友来广州找她,还带了个小孩来,据说那是她第一次高考失败后,复读时生的。
复读那年学姐刚好18岁,前男友哄她说去宾馆只是为了更有隐私地亲吻和抱抱她,并发誓绝对不会做越轨的事情,她也信了,没想到就被办了,霸王硬上弓,巨疼无比,落红一片,她更没想到的是,就那么一次,意外怀上了。反正当时也没结婚,她以为生下来后,把孩子扔给那个男的,断绝联系,就一了百了了。
我傻眼了,我便问她:“在长春那会的落红,你是怎么弄的?你还装疼,是不?你一直都在骗我,是不?你父母也知道,是不?你们全家都是骗子,是不?”
有时候,想起那天的片段,我都会站在饭店门口,点根烟,一边抽,一边看看右侧的烟都大学。
这会正值9月初,校门口熙熙攘攘地,都是学生,都是青春逼人的学生们,有老生,也有新生,偶尔能看到几台不错的法拉利,轰轰地高调驶进校园,他们是学生富二代,喜欢炫耀和招摇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开的是什么车。其实,还有另外一种人,他们的奔驰永远在校门口外低调地停着,然后就能看到女学生从学校里出来,欣然坐上车,他们都是小有成就的体面人士,不但家有贤妻和孩子,还喜欢包养又乖又听话的女大学生。
这个世界似乎在性与爱之间找到了平衡,女生们往往无法嫁给自己献出第一次的对象,男生们永远不满足于为自己付出第一次的女生。有多少女生婚前不是处女的,就有多少男生婚前不是处男,男生永远搞着别人的老婆,而女生永远在宽容男生:只要自己够喜欢了,就可以被搞。
我的观点有点消极,甚至有点灰暗,那是阿,要谁能经历一下我经历的事情,也许能理解一下我的处境。
烟都的9月份,应该是最好的季节,每呼吸一口空气,都是清甜的味道,清甜到让我感觉不真实,甚至有点迷离,也让我根本回不去炎热的广州,广州那恐怖的湿热,和我的过往一样,我根本不留念。
饭店被我改成粤式大排档后,生意好转了不少,我请了五个后厨和四个服务员,忙起来时,我也会到店里当个收营员啥的。这不刚开学吗,今晚的生意肯定爆了,我便赶紧来店里盯着,生怕应付不过来。
那些富二代,那些体面人士,还有那些那男女女的学生们,都是我的客人。在这学校周围,你再怎么着,不想吃食堂的话,还得来我这买饭。大家一辈子都在吃北方的东西,就会觉得我这的玩意,有新鲜感,有意思,还能体验一把TVB剧情吃大排档的感觉。
我们店最出名的一道菜叫 “爆炒牛欢喜” ,肉质又滑又嫩,很多顾客尝的第一口,都会称赞从未吃过如此带劲的牛肉,然后就会迫不及待地问我,这怎么做的?
“牛欢喜” 其实是炒母牛的阴道肉,一个大大的母牛下体,炒完后就会缩成小小的一块,所以,一整盘“牛欢喜”,得需要多少只牛?这个答案我没敢说,我只好含糊其辞,嗯,就是炒前,用我们广东的米酒淹了三天三夜。
如我所料,这天夜晚,来吃饭的人太多了,长龙一直排到了门口的马路边上,让大家这么等着,多不好意思,我便人手发了一瓶矿泉水。
“老板,来一盘’牛欢喜’,多放点辣椒!”
“老板,来两盘’牛欢喜’,原味即可!”
“老板,’牛欢喜’能不能椒盐阿?不爆炒可以吗?”
“好嘞,好嘞,好嘞!”
此起彼伏的“牛欢喜” 叫喊声,正如烟都的晚夏一样迷离和不真实,我是谁?我从哪里来?我要到哪里去?突然之间好喜欢如此忙碌的感觉,人只要一忙起来,就不会想些复杂的事情了。
大家都以为我肯定老赚钱了,尤其是那些体面人士,买单结账时总会和我聊天:
“林老板,今晚生意不错阿,整天流水起码有几万了吧。”
我的全名叫林雨果,在广州出生长大,但现在已经练就一口标准普通话,起码烟都的朋友们一听,也分辨不出我是哪人。
“李总,我这些都是小生意,跟您哪能比阿,您看您要微信支付,还是支付宝?”
李总是个外资企业的高管,他手里搂着的是,烟都大学新闻系的学生,我猜的,但不是我上次见到的那位。李总曾经和我说过,包养女大学生,就要去那些没有男生的专业里头找,如新闻系等文科,男生太少了,那些女生大学四年无法谈恋爱的话,会憋坏的,而往往也是她们,由于没男生资源谈恋爱,所以是处女的概率,极其地大。
“现金吧。”
“好嘞!”
最后,李总没要零钱,说是当给我的小费,我看着他搂着小女生的蛮腰,坐上了黑色奔驰车,然后直径驶往左边的九天鹤酒店。九天鹤酒店是烟都一所大型的五星级酒店,里面有客房,洗浴中心,有SPA中心,也有KTV,一共十几层楼高,特别气派。从我这小饭店过去,也就步行20分钟吧。
我们的打烊时间是凌晨两点,一般来说,我们会在凌晨一点的时候,迎来最后一波客人,由于我不经常在店里待到那么晚,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她们错过了。
她们是一群浓妆艳抹、喷满香水的小姐姐,她们就在那个九天鹤酒店里上班,经常穿着低胸小背心和超短裙,脚踏着尖跟高跟鞋,十几号人,说说笑笑地,踏进了我们店,每次要的都是最大的圆桌。来的次数太多了,我们员工们都见怪不怪了。
但今天,她们之中,却多了一位扎马尾辫而且穿着很普通的女生,她要是换上高中校服,走在大街上,没有人会把她和技师联想到一起。
我给她们在写单时,真没忍住多瞟了几眼那个马尾辫女生,天阿,她满18岁了吗?够年纪喝酒了,不对,够年纪当技师了吗?我带着疑问回到收银台的座位上,边刷抖音,边听她们吹牛逼。
“天啊,你们看朋友圈了没,君姐的孩子出生了,多可爱阿。”
“哎呀,她命真好,当年在东莞扫黄前一周,就来烟都了,来烟都没几个月就回老家了,老公是家人介绍的,当地的一个工厂老板,现在衣食无忧了,当少奶奶了,幸福死了。”
“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解脱阿?不想再面对老男人了。”
“对阿,和年轻的大学男生搞还行,那些又老又丑又有味道的老男人,每次和他们做都想吐,往往也是那些老男人,喜欢买吞精服务,我还得吞,天阿,救命阿。”
男人的下体和肛门见多了,这群小姐姐在我们面前说起话来,根本毫不避讳。而也只有在我这里,她们才能畅所欲言地吐槽着面对的人和事。
“我可能明年春节就回去了,再赚几个月钱吧,我弟弟也大学毕业了,我负担也轻松了。”
“我也打算春节走,男友一直在老家等我,我也该结婚了。”
“哇,又一个准备结婚的阿,哈哈,来来,碰一个,祝咱们姐妹们,都早日结婚!”
她们嘴里的世界,仿佛和我们看到的完全不一样,我们看到的是白天的世界,她们嘴里的是人性的世界:现实,投机,残酷,但又让着迷和不能自拔。
这时,我看了她们一眼,碰杯后,那个马尾辫女生把整瓶雪花给干了,不知道她刚刚有说话参与讨论吗?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呢?
“欸!服务员!跟我来个广东烧鸭饭打包带走!赶紧地!”
我正若有所思着,这突然被吓一跳,抬头一看,原来是董警官来了,可能她不认识我是老板,但我却认识她,因为大家暗地里都喊她肥乳董警官,还有些人会多加一个形容词,那便是肥乳长腿董警官。
“好嘞!您稍等。”
就从她说话的语气来看,感觉她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,估计是和男友吵架了?还是工作中被领导调教了?
我匆忙从厨房里拿出了烧鸭饭,并给她配上了老火例汤,分两个袋子打好包,给她送了过来。这会她正背对着我打电话,我也就站在一旁等她,顺便打量她,上衣宽松,下身长裤和平底鞋,也没看出来身材有多好阿,就是身高是挺高的,穿上10厘米的高跟鞋,肯定比我高。
“领导说了,咱烟都处女率太低了,需要整治一下,你说这咋整,整鸡毛阿整!都什么年代了?还不让自由开房吗?”
董警官虽然压低了音量在讲电话,但还是被我听着了。
“还让我去市里的初中高中做巡回演讲,以什么’洁身自好’为主题,开展爱国爱学习爱自己的系列讲座,这不脑子有病的吗?让我一个女的去做这样的演讲!”
我也听说了,新来的书记,不知道哪根神经抽了,非得要紧盯处女率这一指标,大家都敢怒不敢言,没办法,难道给他上报中央吗?
她边讲边又转过身来,才发现我就站在她旁边,她不好意思地赶紧把电话挂了,脸都红了,我们俩人尴尬了好几秒后,她才接过我手中的袋子,又连忙向我道谢:
“谢谢哈!”
“没事没事,应该的,应该的,董警官您慢走。”
董警官帐也没结就匆忙走了,她开着一辆红色mini cooper,消失在了烟都的夜晚中。我也跟着走出饭店,站在门口的马路边,抽起了今天的第二根烟。
真的太忙了,幸好终于消停了,凌晨的烟都还是有点冷的,而不远处的九天鹤酒店,就像是一个24小时不灭的电灯泡,在深夜发出温暖的光线,吸引了我的伫目。
我本来想打车回家睡觉的,但坐上出租车后,我改口对师傅说,带我去九天鹤酒店吧。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,在这个漫长的夜晚里面,我还能第二次见到董警官。